母亲的“储蓄所”
母亲被送进急诊室的时候处于昏迷状态,她得了脑血管疾病。为了抢救检查方便,大夫让我们家属把她身上穿的有些破旧的衣服脱掉,换上医院宽松的病号服。姐姐脱掉她的衣服,顺手就扔到垃圾桶里,扔出的时候空中飘过一小纸卷掉落在地面上。二哥看到了,走近前细看,原来是一张百元大钞。二哥赶紧从垃圾桶里拿出衣服翻找,发现在母亲的内裤内侧有一个手工缝制的口袋,手巴掌那么大,他从里面掏出一卷纸币,数了数,共有六千九百块钱。
我们都知道母亲“藏钱”的习惯,可是把这么多钱放在内裤的口袋里,确实让我们始料不及。大哥说:“这是母亲的‘储蓄所’,不舍得吃,不舍得喝,一生节俭,还不都是为了我们!”
在农村,村民们土里刨食积攒一点钱不容易,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侍弄几亩庄稼地和水果树也卖不了多少钱。就是这点小钱她们必须放在安全和隐秘的地方才放心。
记得小时候,父母的钱是放在一个方方正正的红漆木箱里的,它是母亲的陪送嫁妆,有老牌收录机那么大,上面的一把小铜锁永远“把守”着。红漆木箱放在墙柜上,这把铜锁标志着除了父母外任何人都不能“侵犯”它。二哥在我家娃崽里是最淘气的一个,时常做些叛逆的事情被父母打,他也不会“吃一堑长一智”,被打的教训过两三天就忘记了,继续我行我素。当他看到母亲从小木箱里拿出钱买油盐酱醋茶的时候,糖果饼干那些好吃的东西就像过电影一样会在眼睛里晃荡。有时候,他为了防止挨打会让我替他保密,便引诱问我想不想吃那些糖果?我说,只要给我一份就会为他保密。我俩成了“共犯”以后,二哥便会拿来铁签子把小铜锁撬开,有时会拿一毛钱,有时会拿两毛钱,然后再把小铜锁扣好,恢复原样。
小铜锁被撬过几次后,落锁的弹性就会失灵,并且红漆木箱里的钱是母亲数来数去多少次的了,这些端倪是逃不过母亲眼睛的。果不其然,就在二哥偷拿第三次钱币的时候,就被母亲当场“抓现行”,他被一顿打,我被一顿斥骂。从此,家里的钱就不再放小木箱里了。
记得我已经上高中的时候,在我们村子发生了一件震惊十里八村的大事件。原来,我的同学苏柏林的母亲把三千六百块钱藏在小麦口袋里,全家人都不知道。当他的父亲去磨面坊磨面的时候,多亏磨面师傅发现及时,听到磨面机声音不对,再细看面粉有彩色纸屑,赶紧停机,才保住了一千九百块钱没有被粉碎。
发生这件事后,最受惊吓的是母亲,她为这事浑身哆嗦了好几天,父亲问他怎么啦?母亲回答说,她把五千块钱也藏在了小麦口袋里。
父亲去世后,母亲身体还很健康,不愿意打扰我们小家庭的生活,一个人孤单地在山区老家生活,我们做儿女的不在身边,始终提心吊胆,所以隔三差五地就去看望她。时常会给她手里塞点钱,她也不客气,来者不拒,把钱细心地裹成小卷卷攥在手心里。只是她的私房钱藏在哪里,我们不问,她也从来不说。
经过这次住院才知道,这布口袋就是母亲的“储蓄所”。 (李桂连)